2011年8月25日 星期四

騎到海邊,拍拍椅墊


我又弄到半夜三點才睡,懊惱,這樣對身體不好。關電腦前看了一下E信,蔡世澤來了封Shocking news,我不在意,因為他傳了很多,還是看了,英文中夾了個鎧陳的名字,一看,過馬路發生事故the incident happened while鎧陳took the cross-country bicycle ride。突逝died suddenly。

撞車?我想到葉明彬。

但說做CPR?是不是心臟病?但他看來很好啊?老騎那麼遠的路。

第二天,問了黃益堂,他說是心肌梗塞。8月23日中午他騎腳踏車在苗栗後龍,上坡,他在前,坐下等,朋友上來,一看,他已不起。他是騎死沙場,馬革裹屍。

我 聽到不是意外,釋懷,他的身體使他無痛遽逝,反是福氣。他走前,爬那個坡,一定在笑,無憾。“It's an uphill slope, but I won't lose hope. Till I go the distance, and my journey is complete.”

益堂下午被鎧陳妻找去,要問他徐粹烈的電話,黃去了,還以為是林母有恙,那知是林。

林鎧陳去世前一天,還帶母親北上給蔡世澤看病,蔡家與林家距100公尺,蔡寫了「乘風單騎上九霄,遍插茱萸少一人。」。

我想鄭學瑾沒開E,她可能不知,找到她,她聽了說:「怎可能?」「毛毛的。」

鎧陳有高血脂病,家族也有心臟病史,他長期找徐粹烈拿藥,去世前一週還去關渡榮總找徐粹烈。

他 是運動過多?他常騎腳踏車長征,但這是好事啊,他又不是玩三鐵。8月12日朱竹麟回,粹烈請同學們飯,益堂與鎧陳來,談笑風生。大家喝了瓶威士忌,他還要 再開一瓶,粹烈說:「鎧陳,夠了。」但鎧陳還是開了。我當時想,粹烈不會連瓶酒都捨不得吧?他們坐火車回新竹,又不開車。現在想,粹烈或知喝多了對他不 好。

鎧陳家與益堂家距300公尺,他們小時候就很好,新竹只要有他們兩個,我們的家就不會空。每次都去找他們,吃頓飯。益堂小氣,說要請我打高爾夫,從未實現,只有在他家打。

有次我去新竹,益堂逃開了,把鑰匙交給鎧陳,叫我去看家。鎧陳糊塗,帶我從最近的中山路小巷直到益堂家,我想這樣也最近。結果走錯了,益堂家近在咫尺,就是不到。我說你把鑰匙給我,我自己還是從附小那邊的大巷子進到益堂家吧。進門時狗吠不已,真是狗眼看同學低。

我在益堂家上下竄,好好用木桿打練習球,猛打。後怕晚吵到鄰居,才做罷。

我 想著陳瑞嫦、郭達壯老師聽到鎧陳逝的心情。郭老師一定是:「啊?」你要附著他耳朵大聲講。每次我們到新竹,林鎧陳都要把這兩位老師請來,還有與他最好的孫 思嶠老師夫婦。他小時頑皮,但陳瑞嫦老師喜歡他,一直關心他。每次聚會郭老師都會拿出他教過學生的名單,他們沒想到教的學生中鎧陳會是與他們最熟近的一 位。

我們小時候也不知鎧陳會變成什麼。他絕不會成我們第一志願的科學家、做大事不做大官的偉人。但他後來讀師範,做老師,繼承了孫思嶠老師的衣鉢,成為吹木笛的好手,這有點出乎我們的意外。

他是班上唯一念新竹師範的同學,老師是鄭學瑾媽,大概她懶,就把是非選擇的國語文考卷交鄭學瑾改。鄭看到鎧陳的,奇爛,好像只有20多分,打電話問他。鎧陳說:「那是第一次考試,後來成績就很好了!」鎧陳後能誤人子弟,大概都是學瑾漏題給他的。

他早早退休,真聰明,寓娛樂於二春,開個腳踏車店,賣山葉看山葉,騎些最好的折疊腳踏車,算幫客人試車,洗洗再賣,摸蛤兼洗褲,多好。當然,這是我坐在鎧陳那個店裡這樣開他的玩笑。他說:「好了,喝茶。」

我家裡還擺著兩台沒開封的腳踏車,不然我真想買輛他的腳踏車,沿濱海公路,經南寮騎回台北。

小 時候同學哪住哪,印象淡了,新竹老城變了,我們小時的眼光與現在也不同,再去多了才又有記憶。有次我問鎧陳,你知道「潛園」在哪?那是新竹名人林占梅 (1821-68)的居所,連橫說他“工詩書,精音樂”,組潛園吟社,“士之出入竹塹者無不禮焉,文酒之盛冠北臺”。他說就在他家後巷,我們同學林家璋就 是林家之後。他找林家璋帶我去看,亭園已廢,只有一門及一八角井。一條窄巷,一陣狗叫。
新竹原稱竹塹,是由平埔族語音譯而來。1711年首墾時是 在週遍植莿竹,到了1828年開始築造磚石城垣,周長為約2752公尺,現只剩東迎曦門。1850年前後,新竹市出現了兩座名園,「潛園」在西門內,號內 公館,「北郭園」在北門外,號外公館。「北郭園」是進士鄭用錫(1788-1858)所建。林家與鄭家不和,兩園有互別苗頭的意味。我們小時略知鄭家,班 上的鄭瓊林出身鄭家。而兩家後代都在博愛里同班,真可以出羅蜜歐茱麗葉了。世事滄桑,甲子一瞬。

每次班上聚會與同學會,我們都要提鎧陳小 時候被郭老師打手板的事,他這個受氣包也一再憶苦思甜,眉飛色舞。我們還在郭老師身邊講,一副這下終於可出氣了的樣子,反正他聽不見。發洩完了,鎧陳又恭 送郭老師回附小操場後的家,郭老師一再推辭,鎧陳還是要送進門才退。怕他再出來?

小時我們常談著要擦哪種果油,可抗板減痛,我們把手塗得綠綠的,當然,那只是鎧陳小時的幻想,心理作用而已。真有效,我們把那種神油好好研發,十個附小都可建起來了。我們受苦,女生心驚,世澤、粹烈或許就此決定學醫,懸壺濟世,解眾生於倒懸。

最 常說的,我們都記得的一段,是鎧陳被打太多,有日終於起義,把那比我們手臂都粗的木板,那是椅子的一條,偷偷拿去丟掉了。但那時白色恐怖,他又不敢完全毀 屍滅跡,不敢丟到校牆外垃圾坑裡,就倚豎在坑外,還拜了一拜,希望它早日轉世。我們都還記得那個垃圾坑的味道,就在校門口右角的廁所廚房的外面。待郭老師 發現驚堂木不見了,怒問,一嚇,鎧陳就招了。跑到牆外把那個仙人板拿回呈堂,少不得一頓大手板,慘不忍卒聽。

解嚴後,抓耙子。鎧陳一直說是有同學告密的,眼光還看著我。我漸痴呆,他說多了,我也不能確定我是否做了那個時代學校一直叫我們做的事:「檢舉匪諜」。鎧陳去後,我睡覺時怕他會來找我,沒有,應該不是我做的。

當初問下次同學會隔多久?2、5、10年?決定5年。沒想到鎧陳5個月不到就走了。5年、10年,我們還有同學會走,但是要像鎧陳那樣,含笑而去,何憾?

只是鎧陳這樣,5年的同學會誰敢辦了呢?

高捷說鎧陳是運動過量:「我們這個年紀,不能這樣。」我不同意,我們還是要運動。我要到鎧陳的店裡騎他那輛腳踏車,到學校繞一周,然後從南寮到香山騎回來。到海邊,拍拍椅墊,想想新竹、附小、我們那一段同學的日子。

西門山葉,東門迎曦;南寮觀海,後龍升天。

我還是想到一個可能,如果那個板子留下來,鎧陳帶著在車上,車友拿起來打他幾個手心,他一定會大笑醒過來。

--冠英

Go The Distance

I have often dreamed, of a far off place
Where a hero's welcome, would be waiting for me
Where the crowds will cheer, when they see my face
And a voice keeps saying, this is where I'm meant to be
I'll be there someday, I can go the distance
I will find my way, if I can be strong
I know ev'ry mile, will be worth my while
When I go the distance, I'll be right where I belong
Down an unknown road, to embrace my fate
Though that road may wander, it will lead me to you
And a thousand years, would be worth the wait
It might take a lifetime, but somehow I'll see it through
And I won't look back, I can go the distance
And I'll stay on track, no, I won't accept defeat
It's an uphill slope, but I won't lose hope
Till I go the distance, and my journey is complete
But to look beyond the glory is the hardest part
For a hero's strength is measured by his heart
Like a shooting star, I will go the distance
I will search the world, I will face its' harms
I don't care how far, I can go the distance
Till I find my hero's welcome, waiting in your arms
I will search the world, I will face its harms
Till I find my hero's welcome, waiting in your arms

by Michael Bol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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