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正值中美斷交,風雨飄搖,我第一次在芝加哥華埠參加國慶遊行,僑社雖持觀望,情義上與留學生一致,是支持國府的。很多當時的留學生成為日後的新僑。
國慶遊行是華人社會的盛事,也是我方領事館爭取僑胞支持,同時展示實力的重心。最盛時期,超過一哩長的遊行隊伍,能環繞整個中國城的外圍,一圏有餘。時常開頭的隊伍已經繞城走了一圈,尾端的隊伍還沒有起步。有一年還很有雄心的,在芝加哥的市中心,舉辦遊行。
日換星移,人物凋零,新進不足,加上向心力的流失,國慶遊行的規模一年年的減縮。以榮光會為例,歷年來前輩會員陸續故去的超過二十位。每年新來的留學生已不 及當年的十分之一,芝加哥本身是一個流失人口的城市,很多華人不視芝城為久留之地,各個僑團都少有新血加入。向心力的流失,則又是說來話長。
中國城有美國退伍軍人協會的支會,它的成員大部是華裔。支會與榮光會一樣,是固定參加遊行的隊伍,大家年年相見,都是相熟的老面孔。他們的人數更少,同處苦無新血的困境。支會與榮光會舉辦的活動,都會互相邀請。
每年的國慶遊行,雖然是為中華民國歡慶,主辦權在華埠中華會館的手中。華埠的僑友們對自身是美國人的定位很清楚,他們是主,我們是客。支會總是擔任遊行最前端掌旗與護旗任務。
相較往年的遊行,今年有些特殊。我們榮光會的隊伍首次成為護旗隊的部分,走在所有隊伍之前。這不是對我們有了特別的推崇,而是時間推移的結果。支會的指揮官在遊行前一天與我們的會長接洽,由於支會能出席的人數不足,要請榮光會支援,加入他們掌旗與護旗的隊伍,我們欣然接受。
這次遊行的集結位置,在貫穿中國城主道的中段,遊行開始半小時前,我們都已就位。可是到了最後時刻,我們才發現,因為護旗隊組成改變的混亂,支會只準備了美國國旗,自己的會旗與旗桿,我們的國旗與旗桿都付闕如。我們雖然備有一面可使用的國旗,但是臨時要找到旗隊用的兩公尺長旗桿,談何容易。我們向後排的隊伍求援,都無著落。位於國慶遊行最前端的旗隊,沒有中華民國的國旗是何體統?時間分秒飛逝,但是沒有就是沒有。
實在不甘心接受現實,在這重要的場合漏氣,唯一的出路,就是到半哩外的中華會館想辦法。我是在場最年輕的榮光會員,同時對會館房舍還算熟悉,盡力一拼,捨我其誰。此時只剩二十分鐘的時間,唯一的幸運是平時車輛擁擠的街道已經淨空,我不顧穿著皮鞋,急急奔向會館。路人詫異的看著白髮慢行的老翁竟然在街上奔跑起來。到了會館,我沒有與人招呼,一頭鑽進後方的庫房,開始胡亂翻找,竟然幸運的找到一截夠長度的併接木桿。我立即竄出會館,奔向集合地點。我知道時間緊迫,目的地又非一蹴可及,但是心肌梗塞的恐怖畫面,在呼吸急促的時候,難免閃過腦際海,只有自我提醒,切莫忽略自己體能的限度。
我及時的回到集結位置,將國旗綁在旗桿上,隊友同聲稱慶,一切就緒。退伍軍人支會的指揮官發令槍兵鳴槍,遊行正式開始。
旗隊前行,護旗隊總共二十人在後,市長代表、我們的文經處處長(我芝加哥總領事) 、中華會館主席、華埠小姐、地方公職人員、及其他貴賓平列一排,隨後而行。
街道的兩邊都是看熱鬧的人群,很多人手中都揮舞著由先遣人員沿路分發的中、美國旗,也有分給小朋友的氣球。前行四、五百公尺,穿過蔣總統「禮義廉恥」題字的中式牌樓,就是觀禮台。
出發之前指揮官就已囑咐,任何的旗幟不能高於美國國旗。我走在護旗隊的尾端,在接近牌樓位置的時候,我高聲用中文對掌旗的隊友喊,把國旗舉高一些。這是君子欺之以方,假設指揮官只聽得懂英語、粵語。隊友馬上領會,把國旗撐到幾乎與美國國旗一般的高度。
走過觀禮台,我們護旗隊的任務就結束了。貴賓們登上觀禮台,鑼鼓聲中,司儀一一介紹陸續通過觀禮台的隊伍。
和風艷陽,又是一個美好秋日,祝中華民國百事順遂,國運昌隆。
年智 2016.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