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苔菁 -♫ 《愛是你愛是我》
活潑里的新生最近返臺北為朋友幫忙,婷與我也回來為婷父親祝壽。感謝益堂安排我們十月二十三日晚和同學在南京東路二段名為「舒果」的一家新潮義大利素菜餐廳聚餐。婷與我進門時,益堂、明珠、秀華、撫虹、湯韋、竹君、坤泰已在座,新生夫婦與冠英隨後也到。
顯斌原來要來,臨時不適,沒能參加。隔早去電話,只得傳真機的反應。希望他已無恙。世澤看診走不開,也沒能參加。上回在費城,益堂就提起,旁的大夫十一點就結束的門診,世澤到下午三時還沒能結束,還在耐心的為病患與家屬解釋正確的飲食習慣。有這樣仁心的大夫同學,我們也同有榮焉。
我還未坐定,撫虹就問,能否猜出她是誰?相隔這麼多年,第一次碰面,實在不能確認。支支吾吾之後,我懷著歉意,只能特意表示對她小時候捲曲頭髮的深刻印象。她說當年好像我不常與她交往。我解釋當時她家裡上有三位哥哥,我們小男生絕不會自討沒趣,上門找打的。新生在旁連聲附和。
我們分坐兩個長桌。新生、建森在一桌,我與婷在另一桌。我向新生介紹秀華是林主任的掌珠。也對秀華說新生當年活躍(調皮)不輸我,一定也有被林主任關注過。秀華風趣依然,她對我們帶到餐館與同學分享的芝加哥土產巧克力讚譽有加。
竹君讓我們看她手機上三廠好些棟新建的十幾層樓公寓的照片。她說留在三廠的老鄰居都遷入這些公寓。她也提到夾在大樓間的客雅溪已加蓋成為交通幹道,客雅溪流量大減。我難以想像當年颱風過境後的滾滾黃流,怎能變成今日的涓涓細水。
竹君又讓我們看手機上她父親在牛埔手植的鳳凰木。我向竹君要來手機仔細端詳。那是一棵已有五、六十年樹齡,而今已是巍巍成材的大樹。幾代人見它綠葉成蔭,每年驪歌響起時,火紅的花開花落。落地生根,此其意也。
兩年前,在與竹君的通話中,我們談到竹君母親的自傳。我當時探問能否有幸拜讀。這次竹君很細心的複印了一份,帶來給我。我當細讀,追尋我們的根源。
兩個月前在碧瑤家我向益堂問到冠英的退休金復原事。雖然益堂認為希望頗低,我還爭辯當勢頭過了,也許有轉圜。這回我當面問冠英,看樣子還真是困難重重。按他自己的說法「『郭冠英還是談笑風生,他因言論自由被政治迫害,他還是心情開朗,到處有人向他表示敬意,敬錯了他還婉釋,諄諄教導民主憲政之理,他笑稱自己成了民主鬥士,就是被小學的市長選舉害了。』」
坤泰不改紳士風格,我們口沫橫飛,他在一旁含笑傾聽。只在撫虹講到蘭嶼與綠島旅行時,坤泰說蘭嶼與綠島景觀不同,主因是蘭嶼在日據時代是劃定為自然保護區。冠英連他也不放過,當我們提起坤泰和俊憲拉小提琴,冠英把他們說成是拿著樹枝劃來劃去。言談中我得知坤泰是新竹本地人。也許是三年前坤泰贈我「北京二三事」那本書,他好似一口京片子(我的耳朵已不靈光)言談溫文儒雅,使我誤以為他是北平人。
席中坤泰聽我說想連絡台生,他打探到台生就在樹斌的學校任教。我人回到芝加哥,就接到台生的電郵。新生還將在臺北一段時間,希望下回我返台,我們當年整隊回家的三位小伙伴能再聚首。
上回在費城,大方提到新任國防部長嚴明可能來自三廠。湯韋證實嚴明確實是來自三廠。嚴明住在三廠沒有附小同學的一角,可能是較後期興建的眷舍。湯韋也稍微解說他自己在空軍及其後在民間的不同經歷和職務,現在他參與高志航紀念協會的工作。
大家話說得多也急,但是時間過得更快。益堂、明珠要搭晚車趕回新竹,秀華、湯韋次日也有事,合照都沒來得及拍就握手道別。餘下的同學先留下一張合影,接著又漫談了一個小時才互道珍重再見。
我們在桌上畫出自家老屋的相關位置和上、下學的路線。撫虹提到當年在附小時,我們回家需要組隊的原因是因為附小沒有補習,放學的早。放學經過西門國小周邊的時候,常被仍在上課的西門國小學生丟石塊。因為他們在該放學的時間卻不能回家,正等待晚間補習,在校園閒晃的時候 看到我校學生悠哉遊哉的走過,心裡覺得羨慕又無奈,若遇三、兩個小女生走過,就成為他們發洩怒氣的對象。 所以學校為我們組路隊,由高年級的哥哥、姊姊領隊保護弟弟、妹妹。新生與我卻好像沒有這樣的記憶。
顯斌家門前沿著稻田的一段路是我們回三廠、牛埔的一夥常走的。大家描述顯斌家的大房子和開闊的視野。竹君提到庭院中整樹的雞蛋花。
撫虹是老師,說故事娓娓道來生動多采。此回我聽她的說話,不止於從前總和的千倍。撫虹談到民國六十一、二年間在花蓮任教時,與另兩位年輕女老師,在那鮮有人從事外島旅遊的時代,乘地利之便,去蘭嶼與綠島的旅行經驗。在蘭嶼,她親見島民新獨木舟下水的儀式。由於綠島與臺灣之間強烈的海流,阻斷任何外逃的機會。綠島成為最完美的關押重犯之地。島上囚禁重刑犯與政治犯。她們看見籠子似的牢房。當她們經過刑犯的牢房,犯人雙眼圓瞪,發出野獸般的吼聲。政治犯則沉默無聲。很多政治犯有好的文字、藝術修養。當晚在獄中餐廳吃飯時,她們親耳聽到島上的犯人外逃,侵入民宅,騷擾婦女招逮回後,受到鞭笞的恐怖哀號。撫虹說這些都是她終身不忘的記憶。
奇妙的是我坐在撫虹的對面,聽她講述這些記憶時,我腦中閃過大方在碧瑤家時也提到曾去綠島探訪正在綠島上服役的哥哥(大千也是附小,他在綠島的時段可能和撫虹訪綠島的時間相差不遠),因而有機會觀察關押在綠島囚犯的境況。大方的描述與撫虹的非常相似。大方也特別說,這是他終身不忘的記憶,而且他可能是同學中唯一有此獨一無二的經驗者。
這番巧合想是因為當年綠島話題曾是禁忌,對多數人而言與綠島有關的經驗,自然是印象深刻。所幸政治犯的時代已成過去,此類悲劇不再延續。
再次感謝益堂安排,大家才可能有如此歡喜的一個難忘的會外會。
年智 2013.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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