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和孫兒於2016年母親節合照
2015年10月，我的女兒為我添了一個小孫子，我升格成為外婆。我住在美國西部的洛杉磯，女兒一家住在美國東部的維琴尼亞州（以下簡稱維州）。從一月到五月，我忙碌地洛杉磯、維州兩頭跑。2015 年底到女兒家, 次年一月十二號離開維州，回自己的家，好像是在趕集；回洛杉磯，有好幾樣事必須處理，最重要的就是去看望同是住在洛杉磯的媽媽, 另外就是跟姐姐吃一頓飯，一月二十號，又匆匆趕回維州的女兒家，期間經歷了華盛頓特區今年第一場暴風雪。四月初我再次回洛杉磯的家；四月十七號，又飛回美東女兒家, 開始第二段看孫的日子。
我這外婆橋不是孫兒搖過來，而是橫貫美洲大陸自西而東來！我把原本的教職暫停，這完全是我非常樂意的決定。女兒小的時候，我因為工作繁忙，沒能全時間照顧她 ，現在我可以看顧她的兒子了, 這也是補償和改過的一種吧！至於和女兒女婿討論的補償方案, 我告訴他們：「我不是受僱而來，是因為愛我的孫兒和我的女兒、女婿，所以我才來幫你們們看顧我的孫兒。」對著新生兒，想到女兒甚至自己的童年，追憶自己的外婆和阿姨，對於生活的轉換和生命的延續，我真是百感交集！
我的外婆帶著她的小女兒（我的阿姨），輾轉到台灣的時候，我才剛剛出世。那時外婆正是我現在的年紀。外婆自天津嫁到蘇州, 經陸路海運，一隊人馬加上細軟和陪嫁的木製傢具，很是一番盛況。後來外婆又遷移到東北，操持另一份家業，她一共生育了子女五人。 也正因為如此，日軍進侵東北的時候, 她必須帶著女兒逃離至大後方。直到今年，我才稍能體會外婆當年的心情。但是不同於外婆的是，如今我有家可回, 更沒有受到骨肉分離之苦。 外婆一直到九十歲離世，都沒能回返家園。抱著我的孫兒，我怎麼樣都不能理解和想像外婆當時的傷慟。
在附小上小學一年級時，外婆來學校看我，我高興得意，但是那天下午外婆離開的時候，我就哭了，從那次以後，她就再沒有來學校看過我。 三十年後我已經完成學業在做事了， 有一次我公司的經理部門開會，每一個人都被要求即席講生活裏一件難忘的經歷，我站起來就說我小學一年級時外婆來看我...。圍坐長桌的老外一時訝異，隔了一會兒大家才對我的話報以掌聲。這麼多年來我從未停止對外婆的思念，每次我回台掃墓，也一定去城隍廟為外婆進香，來懷念她。
外婆在我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帶我去進香，她牽著我的手，跨過一個個門檻。能養成一個虔敬的態度，是我終身受益的外婆對我的教誨之一。記得有一年姐姐帶我回新竹，姐姐找朋友開車載外婆先去城隍廟，再去附近的大小廟宇進香，那天大家都開心極了！女兒從小就跟我一起回台灣，她也跟我一起去祭拜外婆, 現在的幼孫，我想，四歲該是個開始跟我和女兒一起去祭拜外婆的好年紀！
在女兒家，我二樓的臥室有一扇窗面對著幾棵大樹，春寒風起，枝葉翻動，似乎一再的提醒我：「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而親不待。」有時候我幽夢還鄉，前幾年我夢到和外婆在新竹街頭徜徉，最近幾年我則是夢到在洛杉磯背著她。
我的孫兒有個美國姓名，看來我可以把中國食物介紹給他，中文歌謠我們已經在唱，中文我可以盡力教他， 但是我怎麼形容並告訴我的小外孫，我的「鄉夢不曾休」（註一）呢?!
註一：
《浪淘沙·水軟櫓聲柔》
年代:清 作者: 左輔
水軟櫓聲柔，草綠芳洲，
碧桃幾樹隱紅樓。
者是春山魂一片，招入孤舟。
鄉夢不曾休，惹甚閒愁，
忠州過了又涪州。
擲與巴江流到海，切莫回頭。
珊珊 201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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