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完成四國遍路之旅,返回家門之後,我的心情不是喜悅,而是一股莫名的沉重,因為接到侄子炫人來電,告知他的二伯父(我的二堂兄),益參,住進了國泰醫院加護病房,而且已經昏迷不醒一天了! 讓我更驚訝的是,「四國遍路之旅」原本預計用45天完成,我竟然在18天內就完成了這趟不可思議的旅程。難道這是冥冥之中老天要我早點回來為二堂兄加油打氣?
到了國泰醫院加護病房,我見到了二堂兄,看來他似乎有點好轉,他能眨眨眼,嘴唇也不斷地顫動著,彷彿知道我在他身旁,讓我更加不捨。哪知那只不過是迴光返照,因為在加護病房一星期以後,二堂兄就往生了。在傷痛之際,我回憶起昔日與二堂兄相處的種種往事。現在我把記憶中之事書寫如後,向我敬愛的二堂兄致最後的敬禮,並向他道別。
二堂兄的父親, 也就是我的伯父,以前是一位教師,他在伯父殷切的教導下,努力向學,是黃家第一個去唸大學的孩子。也由於他的引導,開了日後黃家子弟唸大學的風氣。二堂兄溫文儒雅,博覽群書;他的待人處世,都是我們堂兄弟學習的榜樣。
在經濟起飛的七零年代,台灣從以農業立國邁向以工業立國,當時的省主席「謝東閔」先生,提倡「客廳即工廠」運動,鼓勵家庭代工,擴大外銷。那時新竹憑著瓦斯供應之便,聖誕燈飾似乎成為除了新竹摃丸和米粉之外的特產。因此二堂兄也投入此行業,又因為他受過日本教育及學過英文,懂得兩種外語的優勢,讓他成為這個行業的龍頭,那時候與他結盟的廠商有十三家之多。他與這些廠商都共享利益,不時把先進技術與大家分享,所以與他結盟的廠商都能一起成長。之後,在看到有太多的人投入製作聖誕燈飾時,他認為應該要轉型製作燈泡中的鎢絲,因此自行研發製作過程,並把此技術與結盟廠商分享,讓大家的產品的品質都能達到相同的水準,這種無私的胸襟讓所有的結盟廠商,都津津樂道,大家由生意的伙伴變成長久的朋友。
他與二堂嫂共同打拼聖誕燈飾的行業近25年,有感於此行業終將沒落,而且又計畫協助子女創業,於是他開設了一家「皇家相片沖洗」商店,他所採用的是新型全自動的設備。二堂兄在事業上總是高瞻遠矚,洞燭先機,那時適逢政府開放觀光事業,所以他的照片沖洗業的生意也是非常興隆,事業一帆風順。
在要結束鎢絲燈業時,他以優惠的待遇來資遣所有的員工,讓員工至少在短期內生活不至於發生困難,那種考量員工的處境和悲天憫人的胸懷,使得許多員工和這位老東家日後成為好友和談天請益的對象。
二堂兄不但生意做得頂呱呱,他對長輩的照顧更是盡心盡力,連我的雙親對他也讚美有加。多年前我二堂嫂不幸罹患癌症,住進台大醫院時,他要求醫生全力救治二堂嫂,他對妻子的深厚感情、關懷和不捨,讓我至今無法忘懷。二堂嫂往生後,他拒絕了很多人勸他續弦的好意,因而鰥寡25年。他和二堂嫂鶼鰈情深,謹守至死不渝的婚姻承諾更是讓我們敬佩。
二堂兄經常與我分享如何養育和教導兒女的經驗,我才充分了解到,如何適才適性地去教導子女,他也不認為成功的定義只是獲得高深的學問,他認為子女能有好的品格才是最重要的。他也盡量公平地對待三個小孩,甚至對孫輩也照顧有加。
二堂兄一生展現的是為他人付出的風範,他對父母、子女及孫輩,甚至對親友和員工的關心及照顧,讓我們永遠感念於心中。
益堂 2017.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