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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去印度出席海洋工程研討會，是一個規模頗大的學術會議，連續五天分成四個會場發表論文。參加這種大型會議就像是瞎子摸象，只能摸到一小部分，無法窺得 全貌。我在會中報告「作業化海洋觀測」技術發展，這是累積二十餘年的研究心得，由我的學生宣讀。會場上引起熱烈的討論，其中一位越南學者對我們的研究非常 有興趣，不但問技術問題，還問到系統操作的行政架構，令人佩服他對研究的投入。在這種場合能遇到志同道合談得投機的人乃人生一大樂事也。
提到印度很多人提醒我一定要看泰姬瑪哈陵。可是印度實在太大了，南北2500公里、東西最寬達2000公里。從清奈出發去泰姬瑪哈陵得走2000公里，想到印度火車的擁擠，車門「掛」著滿滿的人，嚇都嚇死了。去泰姬瑪哈陵？想都不敢想！
大 會主辦單位在會議第三天下午安排工業參觀，前往清奈南方六十公里的Mahabalipuram，考察海岸侵蝕保護工程。這個海岸在2004年印尼大海嘯時 遭到嚴重破壞，海岸線後退百餘公尺，海邊被UNESCO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古蹟沒入海中，在現今的海岸線上還隱約看到千餘年古蹟的殘垣斷壁。印度政府投下 巨資在一座殘存的古蹟神廟前興建海堤，看起來很壯觀，但是依照我的經驗，大海嘯衝擊上來，這個海堤是擋不住的。大自然的力量讓人敬畏。我們是學西方科學 的，我們念書時抱著的信念是人定勝天。但是晚近以來人們逐漸認知到人的力量有限，人是渺小的。我們只能順著大自然的規律順勢而為，不要有抵抗大自然的作 為。四千年前大禹就知道順應大自然，因勢利導治水，中學的博大精深是值得我們學西方科學的人反思的。
幾年前學校要我帶一團學生去浙江大學 交流。這些學生有高度出外見識大千世界的意願，很對我的個性，一路上談得非常愉快。其中有一個女生知道我是夜貓子，後來常常晚上十點多帶著咖啡到辦公室來 找我聊天。起先我想，這學生買得起機票去浙江、整天捧著咖啡、晚上到處亂晃也不讀書，會不會是富家女？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我的誤解。她的家境並不好，去浙 江的機票錢是借來的，為了還錢多加一份工讀工作，晚上去星巴克打工，下工了才來看我，讓我特別疼愛。這年頭在渾渾噩噩的學生中還能遇到一個為理想而努力工 作、樂觀進取的學生，真是一大福份也。畢業一年後她想去新加坡找工作，猶豫之間來問我，好生給她鼓勵一番，後來她在新加坡找到職能治療師的工作，已好一陣 子沒聯絡了。在清奈的第三天我和美璣著手規劃回程去馬來西亞的旅館時突然想到這學生，寫個E-mail試著找她，一個鐘頭就連絡上了，科技將距離縮短了還 真是不假！她興奮地在skype上建議我們的行程，約好在馬六甲當我們的導遊。
我們搭深夜的飛機離開清奈，清晨六點不到在新加坡降落。搭 地鐵轉一趟車，大約一個鐘頭到達邊境站Woodlands，再轉巴士到出境關口，花半個鐘頭辦理完出境入境手續進入馬來西亞時才上午八點一刻。這邊是新 山，第一印象是中文嘛ㄝ通，問路用中文有三分之二的成功機會；交通規劃不錯，車站就在出入境大廳樓下，下雨也不怕。我們搭二十分鐘公共汽車到柔佛長途汽車 站轉車去馬六甲。這裡的長途汽車都是私營的，車站裡有十幾家公司的售票櫃台，跑馬六甲的公司有好幾家，票價也不同，很有意思。
柔佛到馬六 甲的巴士在高速公路上跑了近四個鐘頭，沿途路很平穩。奇怪，馬來西亞人均所得不是還不到九千美金嗎？可是高速公路很平穩，比所得兩萬美金的臺灣還好呢！馬 六甲的巴士站和shopping mall在一起，好大一片，裡面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我們在裡面逛了大半個鐘頭，發現伊斯蘭女生的布巾頭飾變化多端，美艷樸素各有特色，讓我這個 土包子目不暇給，拿起相機猛拍，還好現今的相機是用記憶卡，否則幾捲底片還是不少錢呢。
馬六甲、Melaka、Malacca都是指同一個城市，嚴格地說是一個大一點的小鎮。在這裡你才能體會多元文化的意義。在這裡，佛道儒、印度教、基督教比鄰而居，和平共存。2008年UNESCO 將之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正是著眼於馬六甲的多元文化融合。觀光局的官網寫著：
As Malaccans, we have known all these years that Melaka is a unique place and steep in history. We have a tradition of long history, melting pot of cultures, harmonious living of different races, religion and creed over the centuries. History is and will continue to be our assets and we as Malaccans, wherever we are, should continue to preserve and enhance the historic sites, traditions, heritage such as food heritage, cultural values, languages, art form and skills of our uniqueness.
其 中這一句 "harmonious living of different races, religion and creed over the centuries." 特別讓我感動。五、六百年來陸續來到這裡的華人、印度人和原來的馬來人共同生活，即便是西方的荷蘭人和英國人在這裡經營了數百年，最後也融入了這個社會。 美國號稱是文化的大熔爐，但是和這裡比較，格局明顯不同。在這裡，各種民族是混居的，可能左鄰是印度人、右鄰是馬來人，這在美國雖不能說完全禁絕，卻絕對 是例外中的例外。在很多時候，人們摩肩擦踵而過，要不就是毫無所謂，要不就是回頭相互打個招呼。這在美國，你得馬上說 "I’m sorry," 為什麼？是不是因為人種宗教文化之間的衝突太大，怕出現衝突呢？
馬六甲的觀光區並不大，都在步行的範圍內。從馬六甲河的左岸教堂過橋，觀 光遊憩區的入口頭頂上盤旋著一條巨龍，足足有三、四十公尺長，這就對了，今年是龍年嘛！丫頭告訴我們，這裡的名菜是海南雞飯，入口右邊那一家中華茶室最有 名。可不是嘛，門口排著長長的隊。正中午在赤道的艷陽下排隊，不撐傘絕對會曬傷的。等了快半個鐘頭好不容易終於排到位子，剛坐定老闆就對著廚房大叫：雞飯 四份。咦，我們還沒點菜耶！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老闆就告訴我們，今天生意太好，廚房只出這道主菜，沒得挑的。話說海南雞飯蠻簡單的：蔥油雞配六個小飯糰， 如此而已。只是飯糰淋了雞油，蠻有風味的，吃完真有齒頰留香的餘韻。飯糰還真小，一口一個，老實說我是沒吃飽。觀光「大」街的馬路雖然夠兩部車對開，但是 汽車時速都只有二十公里不到，因為行人實在太多了。當地的人告訴我們，自從2008年UNESCO將馬六甲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後，觀光人口暴增，尤其是西方 人，我其實很想知道，他們是來看「文化」 還是來看「遺產」？？這裡很多的房子很眼熟，屬閩南建築，門柱上刻有對聯，顯然文風鼎盛，「海外拓展追前輩 南邦創業冀后昆」有大志；「天晴日暖驚蟄騁目迎春曉 雨順風調立秋開鐮慶有年」，吉祥；你看在我們吃海南雞飯的中華茶室牆上對聯「中夷雀舌解清趣 華食雞飯味色香」中的「夷」字有意思吧！在椰漿紅豆冰店有這麼一幅座右銘： 「用誠心做我們的事業，用良心過我們的生活， 用愛心待我們的朋友 」 ；嘿，這家鴨子店寫得可好： 「四海此家鴨天下 ，川流不息脖領先， 麻香美味子忘返， 辣出真情名氣揚」；連我們吃晚餐的葡萄牙餐廳都有一幅立志對聯： 「志奮九霄追前哲， 鵬搏萬里望后昆 」。有一棟兩層樓的洋房頂上寫著起造年代，由右到左是「民國二十八年」，由左到右是 「1939」。咦，民國二十八年不正是抗戰第三年嗎？日本人不是快要入侵南洋了嗎？他們仍然以中華民國為榮，正氣凜然地挺過日本人的威脅，真是令人敬佩 啊！
到馬六甲一定不要錯過鄭和文化館，就在觀光遊憩區入口右轉的街上。這是一棟閩南建築，裡面展示了鄭和的寶船模型及當時的服飾和用品， 都那麼眼熟而讓人親切。記得十幾年前吳京部長積極呼籲舉辦鄭和下西洋六百周年活動，在臺灣沒有激起熱烈的回應，我們平白將歷史詮釋權拱手讓人，非常令人扼 腕，因此來到馬六甲的鄭和文化館特別令我激動。這個文化館主要是在地華商出資維持，前幾年還舉辦大型鄭和下西洋六百周年活動。這些華商絕大部分都已經在馬 六甲生活了很多代，他們的生存與財富都在馬六甲，只因為他們的文化根源來自遙遠的地方，經過這麼多代，他們仍然重視與愛護自己的文化根源，這種情操尤其令 我感動與敬佩。館中掛著「鄭重人倫，和平處世」的對聯正是中國文化的精髓。(下期待續)
鄭和航海圖(共五段)，請參閱：http://big5.huaxia.com/zt/zhwh/05-047/590137.html
家俊 2012. 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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