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時代》封面人物的中國人 - 吳佩孚 |
國父推翻滿清,統一中國,建立中華民國,但軍閥割地為王,內亂迭起,民國十六年,我滿周歲時,衛輝發生直奉戰爭,街上洋鼓洋號,吹吹打打,戰車隆隆,聲徹雲霄,百姓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好奇心重,輒步出門外看熱鬧,外婆家大門口,聚集一堆人,外婆抱我於懷,順妞奶奶抱其孫,皆坐於石凳上觀看,那時剛好僕人抱我返家,轟然一聲巨響,門口落下砲彈,順妞祖孫當場斃命,傷亡數人,外婆小腿中彈,血流如注,送軍醫急救,幸無大礙,我命大恰巧這時回家,逃過一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此事是由長輩告知)。
(九)先父兄弟概況
先父係北京大學法律系畢業,執律師業,然其志在興學,即邀其志同道合之同窗好友,由先父出資,創辦私立豫北中學,熱心教育,作育英才,不以盈利為主,凡貧苦肯上進,努力求學者,不僅免收學費,還貼補生活費,師長教學認真,故四鄉鄰縣,有適齡子弟者,則趨之若鶩,爭相入學,來台者有八二三砲戰殉國的趙家驤將軍,(我在家曾看到他和蔣介石合照,送給先父的照片),作家尹雪曼先生,將官郎世忠、高為煥先生等,至今仍感念先父治學嚴謹,視學生如子弟,灌輸愛國情操,訓勉四維八德精神,早晚自習,必親臨督導,以校為家,其治學之精神,令人敬佩。
二叔和先父同母所生,河南大學畢業,年少得志,而立之年,已當上潢川中學校長,二嬸信陽女師畢業,係汲縣 第二小學老師。
三叔是么子,最得寵,乃一紈絝子弟,不學無術,遊手好閒,彼時,電影剛起步,汲縣尚無電力公司,外婆搬至鼓樓前街,客廳寬敞,能放映電影,由男佣手搖發電機發電,放映美國 卓別林的滑稽默片等,房客等皆來欣賞,三叔著迷,一心妄想做電影明星,少爺脾氣,執意赴上海圓明星夢,憑其翩翩美少年,抵滬後,交際頻繁,像片、名片同時奉送,其出手之闊綽,十足花花公子之作風,開銷大,需錢孔急,求援電報一到,祖父愛么子心切,急命曹升背一口袋銀元去郵局電匯,(當時各省有軍閥發行之紙鈔,但隔省不能通用,故仍以袁大頭銀元為主),三叔在滬戀愛結婚,回汲後,三叔西裝革履,三嬸燙髮裝扮時髦,在街上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凡識者皆曰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謙恭有禮,三少奶奶缺乏教養。在家與二嬸對門而居,兩房佣人各忠其主,時生磨擦,故兩妯娌間齟齬不斷,先母則扮和事佬、調解者,唯恐觸怒老太爺,言語之間,極盡安慰勸說之能事,家要以「和」為貴,拿捏得不偏不倚,好言相勸,長嫂難為也。
盧溝曉月 |
民國廿六年七七事變,日本早有滅亡中國野心,藉故日兵數人在河北省盧溝橋失踪,挑釁我方,引起戰爭,一聲砲響,驚醒了昏慵的睡獅,國人始有國破家亡的危機意識,而奮勇作戰,日本曾誇下海口,必能在數月內拿下中國,豈料一仗竟打了八年,在國際環境的蛻變下,日本吃了原子彈,才無條件投降,可嘆!可悲啊!八年來我國犧牲無數寶貴性命,生靈塗炭,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尤其南京大屠殺,搶掠姦殺,慘絕人寰,人神共憤,莫此為甚。
(十一)日軍進城
民國廿六年,我剛升小五月餘,抗戰軍興,學校解散,全家扶老攜幼,避難到郾城縣,縣長是舊識,代覓兩處民宅,但只住了月餘,諸多不便,日本尚未打來,舉家重返故里,豈料不久戰爭失利,國軍節節敗退,風聲鶴唳,岌岌可危,外婆家正院有三進很寬敞,偏院前院是走車大門,有騾馬轎車,牲畜房俱全,正院偏院各進皆有門相通,彼時戰火激烈,傷兵陸續進城,先父把輕傷士兵抬至前院,敷藥療傷,供應飲食,稍好即送回部隊,那時城外砲聲隆隆,人心惶惶,縣城朝不保夕,國軍開始撤退,情勢險惡,縣長也不知去向,群龍無首,仕紳們開會協商,唯有迎接日兵進城,才能減少人民生命財產之損失,別無他法,乃公推祖父任維持會會長,祖父堅拒,後說服徐世芳擔任,(係國務總理徐世昌之七弟),其與祖父為拜把兄弟,對祖父言聽計從,既決定立即行動,在大街上每隔不遠處,即擺點心水果招待日軍,日軍進城駐入府城衙門,一夕變天,太陽旗隨處飄揚,城門由日兵把守,日軍最高指揮官霸住我家別墅。
該別墅建於民國廿五年,一樓蓋好,二樓尚未動工,因事變停工,前院房屋傾圮,蔓草遍地,後院假山荷花池才稍具規模,建材格局在20年代,稱得上新式建築,人均說是珍珠藏於敗絮中。該年暑期祖父即先住入避暑,當時收音機才發明,僅上海一個廣播電台,其老友下午皆至別墅聽廣播,了解時局,憂心國是,眾說紛云,然僅能徒乎負負而已。
(十二)在外國人庇護下
日據後,父母嫂嫂弟妹們避難城郊英人的惠民醫院,我和二姐住天主堂,外婆家正院駐有日軍,外婆及僕人住偏院內進,臨街屋由新明姑姑家居住,數月後,城內稍微平靜,我們都想回家探視外婆,就悄悄溜回來,正閒聊時,忽聞二進院門有叩門聲,嚇得我們速跑至新明姑姑之閣樓上,不久,日兵皮靴嗄嗄聲,人聲已至前院,我們躲在閣樓上,嚇得全身哆嗦,牙齒上下碰撞,格格作響,身體抖動,碰到雜物也發出響聲,先母示意不可出聲,一面用手安撫我,幸虧新明姑姑急中生智,用手指猛挖舌根,大聲嘔吐,表演逼真,日兵嫌髒而退,驚心動魄的險境,終於得以解除。
(十三)祖父仙逝
民國廿八 年,日軍繼續南侵,徐世芳作了年餘縣長,因故離職,日軍又召祖父出任,祖父抵死不從,據說日軍謾罵祖父且摑祖父一耳光,祖父何曾受過羞辱,可悲可嘆!身為亡國奴,又能奈何?氣憤過度,竟一病不起,纏綿病床數月,即溘然而逝,享壽僅五十九歲,時兩位叔叔均在後方,不克奔喪,唯長子先父隨侍在側,親視含殮,舉哀治喪,逢七請和尚道士頌經超度,茲時母親恰生七弟鑫瀚,姑奶奶姑姑們皆助理事物,族人親戚眾多,諸事按古禮進行,出殯日,前幾天就擺出紙紮之門神、金童、玉女、陰宅、家俱、騾馬、轎車等,雖為紙紮,均似實物具體而小,維妙維肖,當日,在樂隊、公安隊、萬民傘大紅牌、紙紮物、和尚道士前導下,浩浩蕩蕩出發,途經大街,隔不遠即擺有路祭桌,燒香燃炮,孝男靈前答禮,女眷乘車於後,沿途觀者甚眾,出城有公安隊員在郊外放哨,維護安全,風風光光,送老太爺安葬祖塋,入土為安矣。
Music - ♫ - House of the Rising 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