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 在回應第八屆「世界糖尿病日」主題「糖尿病與人權」 而召開的座談會上, 大家花了半天的時間, 來討論糖尿病患的醫療權、就業權及社會心理適應。與會的病友、家長代表紛紛吐露心聲, 其中被潘秀美小姐〔「怎樣掌控糖尿病」一書傳主〕視為偶像的高雄凱旋醫院副院長楊寬弘醫師, 在會中講了一段話:
『在我四十年的糖尿病生涯裡面,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 我承認它是一個慢性疾病, 這是在我當醫學生、醫師初期的想法。之後,當醫師一段時間之後, 我又往前踏一步, 與其說糖尿病是慢性疾病, 不如把它當作是老化(aging)的一部份。這時候我心裡很快樂, 因為誰不會老, 只是老得比較快而已。不過, 現在我已經不認為糖尿病是提前老化或加速老化的一部份了, 我認為這是社會上有一群人必須去選擇一種不一樣的生活方式, 所以,我又從「老化」進步到「另外一種生活方式」』。
楊醫師進一步點出「生命」與「生活」的差異。凡人有生必有死, 因此生命是大家共同的經驗,而且由這端到那端是無從選擇的; 但生活可就 不同了, 每個人都可以活出自己, 做自己的主人,甚至於過得很另類。
楊醫師當場生動的舉出, 晨起刷牙、洗臉是種生活方式; 測血糖、打 針也是種生活方式, 喝不喝咖啡、加不加奶精、方糖也都可以從心所欲。 所以楊醫師說:
「我要活下去是糖尿病病人必須面臨的生命認知問題, 無論是誰都一 樣 ....... 但是生活方式絕對是可以妥協的、可以放棄一些堅持的。」( 全 文見「醫望」雜誌 1999 年 1 月號 )
楊寬弘醫師 |
當天楊醫師的談話, 不僅令在場的人為之動容, 更帶給我這個糖尿病界老兵一種深獲我心的喜悅。事實上,自從投身糖尿病照護以來, 糖尿病是種與病人同始終「沒完沒了」的痼疾, 幾乎已成了我個人形之文字或口語宣導的一貫口號。遠在七十年代末期, 在拜讀 George Cahill 的系列文章 後, 我就打心底接受、並不斷地宣揚他所謂胰臟是糖尿病人的「新陳代謝上的阿奇力斯腱」(metabolic Acchilles tendon)、以及糖尿病是種提前老化的說法。而在好多年前, 當我能夠運用 C-peptide 來區分第一、第二型後不 久, 碰到一位早年被診斷為「幼年型」〔第一型〕,但事實上只是早發的第二型病友, 我告訴她可以不用再注射胰島素了, 她居然回我說不想更改治療方式,「因為早上起來不打針, 就好像沒有刷牙洗臉似的」。那位病友的反應, 讓我頭一次領略到融糖尿病與生活為一體的堅毅之美。
儘管我接觸病友也二十多年了, 但畢竟仍是挪威糖尿病學會社會心理分類中的「第三型」〔第一、二型的親人〕及「第四型」〔關心、照護、 研究糖尿病的人〕, 是以迄今仍無法完全參透慢性疾病的真義。
自從那天聆聽了楊醫師的見證, 讓我再度相信惟有將因應慢性疾病例如糖尿病而來的一切作為,都轉化、昇華成生活方式的調整, 那病友及其家人才能真正地自由自在。
古人說聞道則喜, 我希望楊醫師調理生活、貫串生命的心法, 不僅可以強化病友的心理建設, 也能成為所有追求身心健康的人的共同安身立命 之道。
本文原載 1999 年第 3 期「糖尿病關懷基金會會訊」及糖尿病衛教學會「糖 尿病衛教雜誌」試刊號
Music: Mendelssohn's Violin concerto -Julia Fischer
世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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