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上,有一天數學考得奇差無比,我回家便把考卷偷藏起來,過了幾天,放學回家時,經過廚房時,媽媽見到我忽然把我叫住拉到一邊說:「你藏的數學考卷被爸爸發現了。」我心裡突然暗叫一聲:「不妙!」走到客廳,從門縫邊偷瞧過去。正看見爸爸在修理傢俱,如現在走過去,被他發現,一定當場給打個半死,心裡嚇得亂糟糟一團,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靈機一動,跟媽媽說拿蕃薯給小猴子吃(我們家養了幾年),便趕緊背著書包溜出家門,心想古人有名訓:「大棒則逃,小棒則挨。」因著過去的經驗,每次考卷拿回家,均被打得慘兮兮的,今天考的分數其低,不如一走了了之,免得慘遭一頓毒打(實在是二年來被打怕了)。因為常打完,爸爸又會補上一句:「給我滾出家門去。」,那麼不如現在先滾比較好。
我溜出家門後便往古奇峰後山的道路去,一路走,一路哭,一路思想,這次是第三次逃離家門。
一路上走了許多路,也不知向主禱告了多少次,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淚,走到竹二中,又轉到軍人公墓,再繞到圓光寺、微波茄…腦袋瓜中曾一度出現自殺念頭,但繼而一想,自殺太懦弱了,身為基督徒也不准自殺。就這麼在深山裏繞來繞去,不知不覺走到晚上時光,山下新竹已是萬家燈火,我曾一度想走入深山過一名野人生活。
晚上又走回學校,見到高二乙班有燈光亮著,有高中學生在那裏夜讀,我也打開書包加入夜讀行列,但因匆忙出門,沒多帶衣服,夜裏冷得身體不住發抖。一直讀到深夜,覺得再也無法抵抗寒冷,便又背起書包回家去。回家一路上寒冷侵襲得我透不過氣來,街上的路燈把我身影拖得長長的。從前一向怕鬼的我,今夜卻能壯膽起來。
回到家門口,不敢按電鈴,想從後窗爬進去(以前被爸爸趕出去時,我一直是從後窗爬回家來。)但是今天很奇怪,老天爺似乎是故意地跟我搗蛋,怎麼開也開不起來,這下祇好從前門旁的竹籬笆悄悄地爬進家裡,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自己的書房,見到哥哥和妹妹也都呼呼大睡了。
我的書房在書桌上暗淡昏黃的小燈照耀之下,顯得零亂不堪,一切東西好像被掘地似的全翻過了。我藏數學考卷的地方,當然不見了。這時心裡真是既悲痛又難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也是睡不著覺。第二天早上不到五點,我便去到學校,因我不希望家裏人知道我曾回來過,我還打算拿幾件衣服、幾本書,在學校裏暫呆幾天,但一不小心驚醒在一旁睡覺的大妹。我一見到她的臉色,便知道爸爸昨天是如何的生氣了。她要幫我上樓去拿便當(飯包),我硬是不肯,穿好衣服,背上書包,早飯一粒未吃便趕往學校。
早上第二節下課,哥哥來找我,拿便當給我,我拜託他幫我拿幾本參考書來學校,他站著回答我說:「傻瓜,別再胡思亂想了,來來來,今天放學便回家。」爸爸第四節上課前來找我,他先當眾教訓我一頓,然後叫我今天放學便回家,說完他便上樓至校長室找校長談。接下來的那一堂課彷如最長的一日,如坐針氈,老師講的每一句話,我都沒有聽進去,祇等到下課鐘響,請坐後座的麥同學,幫我到樓上去看看爸爸還在不在?他看了回報我說:「不在了。」,我才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中午,這頓中餐吃的又香又甜,因我已整整二十四小時未吃一點東西(身上沒錢),晚上我本不想回去,但不回去又不是辦法,祇好硬著頭皮回家。回到家裏,媽媽問我,昨天到哪裏去?我沒有告訴她。妹妹告訴我,昨天媽媽到處打電話找我。
晚上,爸爸回來了,一反常態,他沒有責罵我,也沒有打我,祇是勸導我:要用功讀書。事後我才知道:原來是媽媽跟我向爸爸求情,才免掉了一頓毒打。
如今我才明白,爸爸當年對我的體罰教育無非是他「望子成龍」的殷切,他用他認為是對的方式,用體罰鞭策我上進。
承忠 2017. 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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